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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冬眠的記憶在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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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親手撕爛的,他親手扔進垃圾桶的,他親手毀掉的。

心裏悶悶的,頭是暈暈的。

他不覺得他應該生氣,可他卻在生氣。

所有他親手毀掉的一切都是他親手創建的,而他親手創建的一切又被他親手毀掉了。

樓下的鄭嫂被他一張黑臉嚇得膽戰心驚,生怕突然就來了消息說她被辭退了。

昨天張經理找到她時,她可是歡欣雀躍的,這份差事酬勞豐厚,頂她在別家的幾倍呢!

李嫂在一旁小聲寬慰著,還說如果真有那樣的情況發生讓她找正在吃點心的女人求求情。

相處大半天,兩個保姆都沒覺得她是個難伺候的主兒,只是情緒不高,話很少,也沈著一張臉。

兩人嘰嘰喳喳的討論聲葉春妮聽見了,湊在一起指指點點的小動作她也看見了,最後一塊蛋糕入口,她擦擦嘴巴走進了院子裏,在花園裏漫步踱著,躲避著有可能飛來的是非。

她所知道的有關他的所有習慣她都要忘掉,跟他有關的所有事情她也不會去關心。

未來的他們,存在的唯一關系就是曾經孕育過這個孩子。

而且,必然有一方不會出現在孩子的成長歷程中。

只不過,她設想過缺失孩子成長的人是他,而現實生活變成了她自己。

前院的花園略有改變,樹木如舊,在初夏的適宜氣候中蔥郁繁茂,她料理過的花都不見了,又添了些新的。

喬喆皓連基本的愛心都沒有,不可能泛濫到會來飼弄這些花花草草,葉春妮也懶得去猜究竟栽花的女人是董依依、喬母還是什麽其他的女人。

別墅總歸會有女人的,她住過,董依依住過,別的女人也能住。

新栽的花都是葉春妮沒見過的品種,恣意綻放著,肥大的葉片托著粉嫩的花瓣,內裏裹著檸檬黃的花蕊兒,嬌艷欲滴。

她忍不住湊上前聞一聞,香甜的味道充盈了鼻腔,比剛才吃過的小蛋糕還要香甜,仿佛在那一瞬驅趕所有的不快。

可也只有一瞬而已。

花園的躺椅幹幹凈凈的,她瞧見手腳勤快的鄭嫂方才打掃了,剛要坐下卻猛然想起喬喆皓很喜歡坐在這裏。

她記得有那麽幾次,喊他吃飯時他就在這裏。

那時候院子裏的臘梅盛放著,他穿著淺色的套衫坐在一樹的嫩黃下,淡淡的煙氣吐出來消弭在漫天寒氣中,眼神時而淡漠時而冷清時而也溫暖過……

那時候的她看他,是有多麽的迷戀,姿態又是那樣的卑微。

書上說,你可以愛一個人低到塵埃裏,但沒有人會愛那個低到塵埃裏的你。

她是這樣的,他們是這樣的。

他們相處中有過的暖心時光,現在只能變成那把會毫不留情捅破他們朦朧卻不美麗關系面紗的刺刀,只剩下扭曲和醜惡的真實。

可即便如此,都是塗抹不掉、揮散不去的。

葉春妮覺得她應該是得了聯想癥。

走到哪裏,回憶就會跟到哪裏,不好的、更加不好的,讓她痛的、讓她更痛的,像潮水般湧來,她招架不住無力閃躲,又短暫地沈溺進去了。

他非要搭建的健身房,是曾經坐在沙發上拿著圖紙研究過一段時間的,他喜歡在裏面一待幾小時揮汗如雨,她會準備好淡鹽水放在三樓客廳的桌邊,會把疊好的睡衣放進衛浴間。

除了打掃和偶爾的想他,她很少進健身房,唯一去的那次,被喬佳情逼出了契約婚姻的秘密,可那次他竟然沒有對她生氣,只是說她蠢笨。

……

後院的草坪她一般都會記得每天澆水,他時而興起,會從游泳池那邊順了長長的水管噴灑,捏著水管水柱會灑到好遠。

他喜歡坐在草坪的躺椅上抽煙,垃圾桶裏總會有煙頭,昏暗的燈光和滿天的夜色下,他的身影總是孤獨而難以靠近。

她也靠近過,在冷寒的時候想給他送件外衣,他討厭她的靠近,仿佛秘密空間被發現、被打擾,帶著滿臉的厭惡離開,她有時默默跟在身後,有時會坐在他坐過的位置看他看的夜空想他在想些什麽。

後來,她喜歡站在別墅的陰影處看他,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即便明白他雙眸中的憂傷和迷惘都與她無關。

……

那間畫室,從來沒有見他進去過,他一定不知道,健身房尚未修建時,她躲在二樓的窗邊,看過他游泳。

也只有那麽一兩次而已,那時候他們剛結婚不久,那時候對他的恐懼超過喜歡,她不覺得喜歡他,也從未想過會喜歡。

就好像,他也不知道,她躲在他不會涉足的畫室裏,用喬母教給她的那一丁點的繪畫技能,拙劣地下筆畫過他多少次,卻沒有一張成功過。

凡事真的不是努力就好,她沒有天賦。

對繪畫,對他,對感情。

……

他們生活最多的交集就是那三層小樓,那間大大的臥室,他們發生過很多次親密關系,卻沒有說過任何親密的話語。

就像,回到了這棟別墅,他們會摘掉所有面具,脫去外人面前偽裝的外衣,把那段契約夫妻關系還原得淋漓盡致。

他們沒有一起在院子裏遛過彎、賞過花、踩過草坪,何談牽手看夕陽、看落葉、聽雨?

只不過,她慢慢脫不掉的是系在他身上的感情,會被他完整調集的喜怒哀樂,還有那份小心翼翼的守護和不敢洩露出的喜愛。

她呵護著那份感情,也在盡力防守,可最終還是包裹不住。

其實說了,不會發生任何改變,這點她應該知道;其實不說,他們也會是這樣的結局,她應該早點明白。

……

他們的回憶不多也不長,他們一起做的事情更是少之又少,可為什麽歷歷在目、深刻得忘不掉?

她原以為那些會跟她死去的愛情一樣被埋葬,為什麽還是那麽深那麽深地刻進腦海中了?

她不是一再強調過會忘記他,不去愛不去恨,把他完完整整從她和孩子的世界裏踢出去麽?

這些怎麽還在呢?

還是說,回到這個地方,那些被她硬生生放逐去冬眠的回憶也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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